周溢年思量片刻,接话道:“应当只有小怨,没有大仇。”
以他对苏涯一面之缘的了解,还有从楼轻霜这段时日对苏涯的只言片语中推测,这小骗子行事颇为洒脱随性,定然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真有什么深仇大恨,恐怕已经直接拔剑相战了,不论如何也不可能顶着仇家的姓行走在外。
挂着苏氏的名头,更像是少年人调皮作闹的小心思,惹出祸来便全让苏氏背黑锅。
——他们不也来找苏家了吗?
周溢年觉得棘手:“如果说苏涯和苏家有小怨……世家大族,得罪人的小事不知凡几,这查起来不知要查到何年何月……”
楼轻霜只道:“查。”
男人话音刚落。
这时。
有人穿行于人群中,快步走过,路过两人身边,仿若急得没瞧清路一般,撞了周溢年一下。
周溢年还未出口的话语全被吞了下去。
他手中多了张暗卫递来的纸条。
他回过身,背对着长街,展开纸条一看,笑眯眯的表情忽而被吹过的凉风冻住,只余下沉肃。
“……刚才陛下命人杖毙了余昌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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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公,那是怎么了?”
沈持意掀起幕帘,稍稍探出头来,看向长道旁。
他们已入了好几道宫门,眼看临华殿将近,轿辇行过长满梅树的椒芳道。
可沈持意出宫时盛放的梅树竟半数都掉了花枝,地上密密麻麻,全堆着剪落的梅花。
传旨太监魏白山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答道:“今日高妃请了方士入宫,说寒梅冷峻,不利子嗣……”
因此便差人折了花枝?
沈持意对这个高妃有点印象。宣庆帝的皇后是楼氏,已逝太子的生母是裴氏,但如今最为得宠的是这个高氏。
可高氏入宫晚,盛宠之下并无所出,对子嗣的执念近乎疯魔,连这种无稽之谈的方士之言也信。
寒梅只折了一半,想来正好是立他为储的圣旨下了,高妃自然没那个心思继续和区区梅花计较了。
可怜这梅树傲立多年,凌寒而放,刚刚在风雪下绽放出最美的模样,却因一句方士之言而半数摧折。
他让轿辇停下,披着鹤氅,猝然跳了下去。
魏白山一惊:“殿下!”
“无妨,我刚刚是被苏二气得有些郁结,轿中一路行来已经好多了,”他摆手,“只是瞧着这些梅花落在雪里怪可惜的,我捡一些回去摆着,也不算费了它们一整年的努力。”
他拢着大氅,笑了笑,“冬末夜寒,公公和各位禁军兄弟们也辛苦了,就此回去歇着吧,此处离临华殿不到一刻钟的脚程,我和乌陵走回去。”
魏白山还想劝。
可沈持意主意已定,也不想因着自己一时起意,拉着这么一群人在风里等着他做完捡花这等小儿嬉戏之事,根本不给魏白山反应的时间,带着乌陵径直穿过列队,走了出去。
魏白山无法,却又不敢当真放这位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乱跑,便遣走了禁军,独自同乌陵一起跟在沈持意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