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瞬间便将冲锋衣彻底浸透,刚刚下车的游客被劈头盖脸浇了个透心凉,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咒骂、孩子的哭喊混杂在风雨声中。
人们抱头狼狈逃窜,试图寻找任何能遮挡的地方。
导游们也懵了,老张和小刘拿着扩音器在狂风中徒劳地嘶喊组织,声音被淹没。
每个人都成了落汤鸡,衣物紧贴身体,发型全毁,眼镜起雾,冷得牙齿打颤,仓皇地朝着景区深处预定的午餐地点——一座孤悬在核心观景点的巨大铁棚餐厅——奔逃而去。
此时,顾凛浑身湿透,薄薄的冲锋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纤细的线条。
水滴顺着他额前的黑发不断滑落,脸上没什么血色,嘴唇也有些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雨水气息混着泥土味直冲肺腑。
“知道了刘哥!”他大声回应,声音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后厨在左边,对吧?”他的目光扫过这间巨大的、四面透风的所谓“户外餐厅”——其实就是个临时搭起来的巨大棚区,地面泥泞不堪,灯光昏黄,空气里充满了潮湿、汗味和食物混杂的气息。
客人挤挤挨挨地站在门口抖落雨水、抱怨,或者寻找着自己的座位。
“对!快去!妈的这喀纳斯给咱们的下马威可真够劲儿!”
小刘烦躁地扯了扯同样湿透的衣领,转身又去安抚一位抱怨凳子太湿的客人。
顾凛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泥泞地面,裤腿和鞋子很快沾满了泥点。
雨水带来的寒意仿佛钻进了骨头缝里。
他找到后厨,几个同样狼狈的当地厨师正手忙脚乱地烧着几口大锅,浓郁辛辣的老姜味随着蒸汽弥漫开来。
他传达了催促的意思,厨师用浓重的方言保证马上就好。
顾凛这才稍松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同时胃里一阵不舒服的搅动,不知是不是冷的。
这顿饭吃得极其狼狈。
雨水混着冷风时不时从棚壁的缝隙钻进来,食物热腾腾的气息很快就在潮湿阴冷中消散。
大家草草果腹,也不打算逛景点了,只想快点抵达酒店,换上干爽的衣服。
索性酒店就在景区里,顾凛抢时间吃完饭,配合着领队办完前置手续,就站在餐厅门口,分发着新的房间号牌,看着一张张疲惫又带着怨气的脸匆匆掠过,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白子妍跟在江雪身后,脚步似乎有些虚浮,裹着一件明显不是她的、深色厚大的男士外套(应该是柏岱川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江雪的脸色也不好看,紧抿着唇,护着女儿快速走远。
顾凛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
第二天清晨,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阳光努力穿透厚重的云层,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暴雨后的湿冷。
顾凛刚走到餐厅门口,就听见小刘正拿着对讲机,语气无奈:“……好,知道了李姐,您先在房间休息,多喝热水……周叔叔也烧起来了?行行,您们房间号是……药我让小顾待会买了送上去。”
果然有客人中招了。
高海拔骤冷骤热加上淋雨,抵抗力弱的立刻被击倒。顾凛心里那点不安也落到了实处,他快步走过去:“刘哥,情况怎么样?”
小刘放下对讲机,揉了揉太阳穴:“目前知道有三个发烧,两个说嗓子疼浑身没劲儿,还好都是年纪大的。”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压低了点声音,“哦对了,还有3号桌那个姑娘,白子妍。”
顾凛的心脏猛地一跳,喉咙有些发紧。
“她妈妈一大早就打电话来,说小姑娘昨晚就有点不对劲,上吐下泻的,今天起不了床,不吃早饭了。”小刘叹口气,“让问问附近有没药店,买点止泻药啥的。”
“嗯……知道了。”
顾凛低低应了一声,嗓子有点干。
白子妍果然也病了,而且看样子比他想象的严重。
他看着餐厅里陆陆续续进来用餐的客人,不少脸色都带着倦容,咳嗽的声音也比往常多了些。
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感觉更重了。
尽管前一天的暴雨彻底打乱了喀纳斯的游览计划,但得益于这个大型景区本就预留了两天时间,行程并未完全脱轨。
第二天上午,团队按原计划在景区内活动,游客们得以补上部分错过的风光。
午餐在景区另一家稍好点的餐厅进行。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驱散了些许阴霾,但氛围有些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