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通知!”柏岱川头也不回地吼着,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江雪跌跌撞撞地紧随其后。
顾凛也顾不得自己了,立刻掏出对讲机,手指都有些发颤:“张哥!张哥!紧急情况!白子妍高烧40度,病情加重,柏叔和江阿姨要连夜开车送她去县医院!”
对讲机那边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老张震惊又焦急的声音:“什么?!现在?!去县城?40公里夜路?!还是山路!胡闹!这太危险了!”
“江阿姨急疯了,说镇卫生所不行了!柏叔已经去开车了!”顾凛语速飞快。
“妈的!”老张骂了一句,声音透着无奈和巨大的担忧,“这……这拦不住啊!这样,小顾,你现在立刻下楼到大堂!我也马上下来!今晚咱俩别睡了,就在大堂守着!必须确保他们安全抵达医院,随时联系!快!”
“明白!”顾凛抓起外套,胃部的疼痛似乎被更大的焦虑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也冲出了房间。
深夜的酒店大堂空旷而寂静,只有惨白的灯光和穿堂而过的冷风。
顾凛和老张裹着外套,坐在冰冷的休息椅上,谁也没说话。
老张不停地拨打着柏岱川的电话,接通后便是一连串的询问和叮嘱,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顾凛屏息凝神地听着,捕捉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只言片语——“在路上了”“路况还行”“妍妍还烧着”……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在他心上。
时间在焦虑的等待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胃里的不适感又悄悄泛上来,夹杂着对那个遥远车内、承受病痛折磨的身影的担忧,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老张的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他听了一会儿,紧锁的眉头终于稍稍松开,长长吁了口气。
“好好好!到了就好!挂上水了就好!……老柏,听我说,你和江雪今晚就在医院守着,别折腾回来了!天亮了再说!……什么?不行?……哎!你这犟驴!”老张的声音又急又无奈,对着电话那头吼了几句,最终还是颓然地放下手机。
“怎么了张哥?”顾凛的心又提了起来。
“人送到县医院了,挂上吊瓶了,烧也稳住了点。”老张揉着眉心,疲惫不堪,“我让他们别回来了,就在医院休息室凑合一下。结果柏岱川这倔驴,说孩子打了针稳定了,非要把老婆孩子接回来,说住自己车上都比在医院走廊强……死活不听劝!正往回赶呢!”
顾凛的心像坐过山车,刚放下一点,又悬了起来。
凌晨的山路……刚退烧的病人……他不敢深想,只能和老张继续沉默地守在大堂,目光死死盯着酒店大门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又过了近两个小时,两道刺目的车灯光柱终于撕裂了夜幕,由远及近,伴随着引擎的轰鸣,那辆熟悉的奥迪Q5稳稳地停在了酒店门前。
车门打开,柏岱川率先跳下车,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眼底布满血丝,但动作依旧利落。
他拉开后座车门,小心翼翼地和江雪一起,半扶半抱着裹在厚外套里、几乎虚脱的白子妍下车。
白子妍脸色苍白如纸,闭着眼,头无力地靠在江雪肩上,脚步虚浮。
老张和顾凛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样?怎么样?”老张迭声问。
“吊瓶打完了,烧退了点,就是人还虚得很。”柏岱川声音沙哑,一边护着女儿往里走,“医生说急性肠胃炎,脱水了,得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实在不放心医院那环境,还是回来踏实。”
顾凛的目光紧紧锁在白子妍身上,看到她微微蹙着眉,似乎很不舒服,但呼吸平稳了许多,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他默默地帮忙按了电梯,看着柏岱川夫妇小心翼翼地护着白子妍进了轿厢。
直到电梯门关上,数字开始跳动,顾凛才感到一阵脱力般的疲惫袭来,胃部的隐痛也重新变得清晰。
回到房间时,柏岱川正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松弛感,虽然疲惫依旧浓重。
“柏叔,”
顾凛轻声开口,语气带着真切的关切,“小白……她现在好点了吗?”
柏岱川转过头,看到顾凛还没睡,脸上露出一个疲惫却宽慰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好多了!吊瓶打完烧就下来了,路上睡了一觉,脸色也好看了点。医生说就是累着了加上着凉,没大事,养两天就好。总算……是扛过来了。”他长长舒了口气,那份父亲特有的担忧和看到女儿好转后的安心,清晰地写在他黝黑憨厚的脸上。
听到确切的好消息,顾凛心里那块一直压着的巨石终于彻底落下,连带着胃里的不适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他点点头,由衷地说:“那就好,那就好。柏叔您也快休息吧,累了一晚上了。”
“哎,这就睡,这就睡。”柏岱川搓了把脸,重重地倒在了床上,几乎是沾枕头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细微的风声和柏岱川均匀的呼吸。
顾凛也躺下,闭上眼睛,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缓缓松弛,虽然身体依旧不适,但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担忧已被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安宁取代。
白子妍苍白却平稳的睡颜,仿佛在黑暗中隐隐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