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知会我们?不知会女相?”王巨云盯着他。
“宁先生在给女相的书信中,有过提醒。”展五也平静地望了回来,“但是这件事无法细说,我们认为,邹旭有背叛晋地,甚至往北攻取的可能,但在华夏军的早期推演里,光是参谋部的推演预案,比较有可行性的,就做了七个。相隔几千里,我们没有可能把握住这件事的细节,甚至于他翻脸的可能性,在我们而言也只是一种猜测。王将军,七个凭空推测,你会挑哪一个说?说了,女相也不过认为是挑拨离间。”
他平静地说着这些话。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王巨云蹙着眉头,过了许久,方才道:“在你们的眼里……晋地就如此的……破绽百出?”
展五摇了摇头:“其实……参谋部的推演,很多时候也是异想天开,相隔几千里,没有天时地利人和,没有当时的细节,哪怕我们自己也未必实施得了。”
这番话说出来,房间里的众人的脸色才稍稍平静了些,安惜福思考了一阵:“在晋地这边,咱们乱师不过是一支无足轻重的偏师,最近又在西北遭了埋伏,元气已经伤了。要说定海神针,你们华夏军虽然不多,却足以影响整个大局,为什么让我们去说服城里的人?若是五爷你出马,做出承诺,许多摇摆不定的人,应该都会很好的站队。”
他说的也是众人心中的疑问,游鸿卓等人也望向展五,只见展五沉默了片刻:“如果女相还活着,今天这些人肯冒出来,远比被压住了要好。这里的情况复杂,其实在过去,也就是华夏军的强出头,导致了女相今天的问题,在过去,话不能教人,但今天的事可以。”
众人点点头。
安惜福道:“可你为什么过来又要找我们。”
“如果女相死了,华夏军希望与乱师交易——在晋地所有人当中,你们是与西南的四民最近的一支部队。”
展五的这句话落下,房间里也是见过了世面的众人一时间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凝固的空气里针落可闻。过得片刻,王巨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展五爷你这样说完,女相生还的可能——那可就更加小喽。”
展五看着他笑了笑:“我们也想看看,女相的造化。该怎么做,王将军与诸位可自行定夺。”
一直以来,位于晋地的几名华夏军代表,都显示出与人为善的态度,对于楼舒婉,私下里似乎也常常默许着她作为宁毅红颜知己的消息传播,有时候外人甚至真会觉得,楼舒婉可能会在某一天成为华夏军的“老板娘”。
但这一刻,展五的话语平静如水,内里的涵义却冷得像冰,女相的生命,被他们毫不犹豫地放在了残酷的权力天平上,任其自生自灭了。
不多时,展五告辞离开。
议事厅里,几人许久没有说话,有人似乎想要提出干脆让女相去死的看法,但最后也没有人出声。王巨云坐在那里,似乎满意于这样的沉默,过了很久才微微笑了笑,他扭头望向游鸿卓。
“所有人当中,只有你亲历过华夏军的战法,若是你去,有把握应付吗?”
“把握不大。”游鸿卓道,“但恐怕迟早是要遇上的,倒不如趁着这次,先去探探。”
“由你带队过去,以保命为主。”王巨云望着他道,过得一阵,又道,“若能找到女相,带她回来。”
“义父不考虑华夏军的说法吗?”有人开口。
王巨云沉默了片刻。
“操持晋地十余年,在政治上,女相或许有自己的不足。但身为女子,她全力照拂晋地黎民十数载,殚精竭虑不曾懈怠,晋地百姓,都欠她一份情。”
他望向几人。
“你们当敬佩她——如我一般。”
“是。”
几人抱拳,恭敬地拱了拱手。
不到傍晚,游鸿卓带队北上,这一刻,威胜无数的人心正惶惶不安,官员、将领们在私下串联,也有忠于女相的官员,已经开始武装家卫,预备在城内与奸臣们火并。
从威胜往北的道路上,数百的绿林游侠离开了城池,如游鸿卓一般,自的出动,因为在那边,军队、带有火枪的拱宸卫特战队,与部分分散了的女相卫士以及或听令或自的战士展开的厮杀,还在每一处南下的道路上进行……
六月初四的凌晨,关中遇袭陷落的消息,从黄河南岸传入威胜城内。
长久以来,关中的地形易守难攻,但是在合作开、商贸互助的前提下,六月初一,数支军队于武关、潼关等地一齐动,有心算无心之下,再加上部分将领的叛乱,这一刻,戴梦微正率兵,君临八百里秦川。
白天,朝会开始,金夫人抱着田善,坐上了垂帘听政的位置,有数名官员开始陈述女相已死的事实,要求朝中立刻挑出做主的人选,以应对这次邹旭的来势汹汹……
据说,在接近榆次的兵锋之上,邹旭已经竖起了他的大旗,并且在旗杆上,挂起了属于女相尸身,那尸体一丝Bu挂。
右相邵青时训斥了这一谣言,但似乎,一个时代正在渐渐的落幕……
邹旭的许多事情,其实早有端倪。
宁毅的信函里,也早已提起过他的心性,说过他能卧薪尝胆,然而一旦动,必定会一口将对方咬死的狠辣能力。
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能看懂呢?
因为自己写给对方的信里,常常会给出一些消息、又或是要求,只是为了故意恶心远在西南的对方。
所以在宁毅的信里看到关于邹旭的坏话,自己也以为是宁毅刻意的恶心回来?
也不是没有过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