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大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天色正沉,茶水室空荡荡的。童允雯倒了两杯咖啡,瓷杯碰撞出清脆的一声。
端着杯子走向董事长办公室,脚步不紧不慢,踩着节拍去赴某个心照不宣的约。
这个点,员工已经陆续下班了。
咔哒。办公室门被锁上。
昏黄的夕阳从半掩的落地窗斜斜落下,像一张被风吹皱的信纸,把人困在泛黄的旧时光里。
童允武坐在办公座椅上,烟雾缭绕间,眼神晦暗不明。
他没看她,只静静望着墙上的那幅油画,指尖轻点雪茄,火星忽明忽暗。
“今晚可以陪我吗,哥?”她的声音轻,尾音带着点哀怨,像一记羽毛轻扫过透明的玻璃。
他慢悠悠吐出一口烟,眯起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雯雯,你很久没碰画笔了。”
她怔了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幅挂在墙上的画。
那是十几年前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抽象派浓烈的色块把他的五官拉扯得支离破碎,别人根本看不出她画的是谁,唯独他知晓。
兄妹之间当然有独属于两人的秘密。
那时的她执拗又敏感,用画布和颜料描述爱、呼唤爱。成年后她接触到外面广阔的世界,而哥哥接手了家族生意也结了婚,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她身上。
她的生活逐渐被香烟和酒精、派对和狐朋狗友所填满,日子越来越花哨,人却越来越空虚,再也静不下心来搞什么艺术。
童允雯将咖啡放在茶几上。杯子一歪,溅出一滴褐色,在玻璃台面晕成模糊的圈。
她走到哥哥面前,坐到他膝上,习惯性地窝进他温暖的怀里,红唇贴着他衬衫领口,轻声呢喃:“其实我也不喜欢住在家里……我受不了那个女人。”
她没指名道姓,却句句带刺。
“所以你要在我衣服上故意留一个口红印,嗯?”
他低头将半截烧尽的雪茄熄在烟灰缸里,火星扑地灭掉,房间忽然安静得只剩彼此的心跳。
大手自然而然落到妹妹的后脑勺,指腹缓缓梳过她的卷发。
“哼~谅她也不敢有意见。”
童允武无奈地叹息:“又耍小孩子脾气。”
——还不是你惯的。童允雯在心里嘟囔,却没说出口。
他像是对待珍贵的宝物般,指尖温柔地挑起妹妹的一缕发丝,开始编起辫子。
她轻轻哼唧一声,抬头看他,眼底流露出挑衅,也有索求:“明明对我那么有耐心。”
童允武没说话,把发尾绕进指尖,专心编完最后一个结,然后慢慢松开。
“恩。今晚我陪你。”他嗓音低沉,像夜风拂过耳廓。
童允雯小时候很皮,半夜总是吵着不肯睡觉。童允武没辙,为了哄她入睡,被迫学会了编辫子。
清晨从睡梦中苏醒,原本顺直的头发就变得像洋娃娃般卷翘。童允雯喜欢得不得了,抱着镜子照啊照,长大后干脆烫了个波浪卷。
正如她对他那些缠缠绵绵的小心思,剪不断、理还乱。
童允雯靠在他怀里不动,仿佛沉浸在一个悠长未醒的梦里。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气味,混着她身上的晚香玉香水,两种味道沉沉迭在一起,叫人晕眩。
“林苗是不是也坐过你这把椅子?”语气轻得像随口一问。
童允武垂眸,没告诉她答案,手从她发梢滑下来,顺着她肩头落到沙发扶手,有意无意地把她圈在臂弯里,却又留了一指宽的空隙。
“你没必要知道这些,雯雯。”
她偏过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我们能回到从前那样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