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工之冠给海军部的第一批密封阀,”声音正式起来,“快交货了吧?”
灰绿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道,“抱歉阁下,没了解,您懂得,光顾着下面享受了。”
“上校还是这么直接,”管家接过话,语气转为忧虑,“军舰是帝国的利刃,不容有失。然而,最坚固的堡垒也可能因一粒沙砾的疏忽而崩塌。我最近翻阅海军事务档案,发现历史上多少惨剧,往往源于某个关键部件在极限压力下的微妙偏差。”
细瘦的手指按上希斯克里夫肩头,“真出了岔子,那就是惊天祸事。不过,灾难嘛,往往总是和机遇相伴。只要是有价值有前景的产业,在风暴过后总会等来更强大、更可靠的主人,也非坏事,您说呢?上校先生。”
颧颊凹出阴影,但立刻地就又松弛了。
“话说得没错,就是不够精准,只有可信的灾难才是机遇吧?比如那个莫兹利,顶着陛下的背书,出了岔子只怕会严查啊,毕竟要打陛下的脸面嘛?”灰绿眼睛掠过阴影,“是吧?阁下?”
阴影里传来笑声,那只手指指管家,“你看,你白活几十年了吧,没有希斯一半谨慎啊。”
“是,惭愧,所以有些事,就是需要上校先生这样谨慎之人,才办得到嘛?”
不接反问,“这精工之冠,好像是巴林家的产业吧?听说巴林先生,对咱们托利党一向慷慨啊。”
“慷慨?”回答地还是管家,“一时之慷一时之慨罢了,金库大门的开关在别人手里,哪有自己握着来得痛快?要多少,挖多少,那才真正的慷慨。”
希斯克里夫端起茶杯,热气氤氲,熏红了眼。
阴影里的手正正指向他。
“加尔各答总督府的空
置,真是令人忧虑。那片疆域,维系着帝国的荣耀与财富,急需一位手腕与忠诚都经得起考验的舵手啊,首相阁下昨天问我,觉得这新一辈年轻人里谁更适合啊?这可真是,一个需要慎重回答的问题呀。”
“您的回答对首相阁下非比寻常,自然要谨慎。”他放下杯子,脸上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在下也会谨慎仔细研究细节,确保那批密封阀,万无一失。”
“希斯克里夫上校,前途不可限量啊。”
阴影中的那只手离开扶手,拿起银匙,缓缓搅动杯中早已冷却的茶。
巴林宅邸院门打开。
伍德拿着卢卡斯列的书单走出,紧了紧厚呢外套的领口,准备融入伦敦湿冷的雾气中。
刚走了没几步,巷子里便闪出两个黑影无声地挡住了他去路。
是希斯克里夫和那个勤务兵杰克。
两人帽檐压得很低,还都裹着黑围巾,简直像两个逃犯,伍德本能绷紧了肌肉,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短棍上。
“这不是上校先生么,有何贵干啊?”
“跟我们去趟兰开夏。”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解释,“立刻,骑马,连夜赶路。”
伍德浓眉几乎要拧成疙瘩,“兰开夏?!去工厂?小姐知道吗?”
“她不知道。”
他向前逼近一步,“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迎着伍德喷火的目光,希斯克里夫声音压得更低,“听着大块头。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没多顺眼。但如果你不想那批货出问题,就闭嘴跟我走!”
希斯克里夫的话像冰冷的针扎进他的神经,他厌恶死这个人了,但他更清楚,这人就像秃鹫一样对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嗅觉。
胸膛剧烈起伏着,内心在天人交战。
十几秒后,他猛地一咬牙,“走!”
兰开夏郡,精工之冠精密车床厂
昼夜疾驰让三人都蒙上风尘,但没有休息,也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绕到了工厂存放首批成品密封阀的专用仓库,仓库管理员睡眼惺忪地被伍德喊起来,开了门,又被支使着去拿来了测量工具。
仓库内,一排排木箱整齐码放,里面是即将交付海军部的第一批蒸汽动力高压密封阀。三人用亨利改良过的高精度游标卡尺仔细测量核对了每一个零件的误差,确认都严格卡在海军标准内。
重新装好,希斯克里夫和伍德将所有木箱搬到工厂一个单独的、有厚重包铁门的地下密室,杰克去军营取东西。
希斯克里夫从衣服里拿出三把簇新的铜锁,锁身镌刻着布拉墨工坊徽记。
“咔哒!咔哒!咔哒!”三声清脆又沉重的落锁声,仔细检查过每一把是否完全锁死后,将三把钥匙扔给伍德。回来的杰克把几把枪怼他怀里。
最后,取出两张印有皇家海军徽章的封条,用力贴在门上。
“听着,现在开始,你要日夜守着,时机不到,不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