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理会这话,只仰起头冲人笑:“奴家可不想让侯爷久等。”她摸了摸袖内藏起的香囊,正预备取出赠人,转念一想又先作罢,话音转了转:“那我们今日看龙舟是在护城河吗?”
扶珩一把展出折扇,“唰”声后回她:“不对,护城河人多眼杂,我们今个儿去渭河看,赛完龙舟正好可以一道去踏青。”
不过这渭河可真不算近的,韦姻儿醒来忙着换衣服梳妆哪里还记得用早膳,颠簸一路待下马车时已是头晕眼花,扶着侯爷的胳膊下地走了几步才缓过来些。
扶珩今日难得穿了件较为素雅的月白锦袍,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张扬,反倒显出原本的那份清贵疏朗来。河风夹杂着水汽与人群的喧闹声迎面而来,走近看愈发的碧波浩荡,两岸人声鼎沸,震天的锣鼓声激得河面滚起层层涟漪。
“这里也这么多人吗,那护城河那边岂不是要围得水泄不通了吗?”韦姻儿这会精气神歇回来了些,从扶珩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好奇打量着。
扶珩摇着折扇,一边回她:“渭河宽广,划起龙舟来也更起劲,护城河嘛自然是以观赏为主,两道都有市集,聚集的人群自然会多些。”
望着那些飘摇的彩旗与蓄势待发的龙舟,韦姻儿似乎也被感染到节庆日的气氛,想要下到河畔近距离观赏,被扶珩抓住手腕拉了回来。
扶珩蹙了蹙眉,冷笑一声:“别乱跑,水流湍急,待会被浪头卷进去了我可不救你。”他嘴上虽那样说,却隔着衣料将她纤细的皓腕虚握,带她上了一座临河而建的小楼。
三层雅间的视野正对着一会儿最赛情激烈的河道,今日被翰林院整个包下了场子,难怪她举起帷帽要往头顶上戴时被扶珩拦了下来,照这个场面而言确实没那个遮拦的必要。
“侯爷今日来的竟这样早,携佳人同游,共赏龙舟,真是好雅兴。”一道带笑的声音响起,那说话的人韦姻儿见过,正是那日在奉玉楼坐在她身侧吩咐少斟些酒的大人,她早都忘记人家贵姓,只隐约记得扶珩说过他住在城北,待扶珩称呼时才记起那位大人原来姓李。
“论雅兴可比不上绍之你呀,喏,你瞧,有人已在那边等着你了,还不快去?”扶珩慵然勾起唇角,下巴尖向旁边方向一抬,凭栏的姿态闲适得彷若是在自家后院。
李大人向那处凝神望去,神色微变,韦姻儿见状也顺势瞧去,只隐约窥见一道倩影,身型窈窕,戴着帷帽所以并瞧不见薄纱下的面容,可是她远远立在原地便就无端令人觉得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韦姻儿总觉得女子的身影有几分眼熟,但就是想不出来在何处见过,只好作罢,眼见李大人匆匆赶去,留下抹靛蓝色的晃影,待当事人走远她才好奇发问:“能让李大人刚来就离开的女子是谁呀,他家夫人?”
扶珩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合起折扇在她头顶轻敲一记,落下话音:“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你暂时没有知道的必要。”
韦姻儿撇撇嘴,显然对他这个卖关子的回答很不满意,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明白。
“子瑜兄,这边——”声音响起自然是有人到了,这回来的是一行人,具是熟悉的面孔,领头引路的青年在见到扶珩携着韦姻儿也在时愣了愣,随后拱手道:“问侯爷安。”又向韦姻儿点头致意:“韦娘子。”
韦姻儿见他礼数周全,便大大方方地抿唇笑了,又紧着向他身后的人问好,来人还有上回赴宴的主家,扶珩称他为赵学士,这是翰林院的领衔,他被身侧的郁夫人笑盈盈挽着手臂。而郁夫人呢,在见到韦姻儿的瞬间眼睛亮了亮,松开夫君转去握她的手,不由莞尔:“有阵日子没见了,怎么有空不上我那玩呢?”
这一问让韦姻儿愣了片刻,郁夫人性子和善,可贸然拜访也是件唐突事,她一时辨不出这话的真心与否,但推拒过头总会招人嫌,索性一双手将人回握住了,同样亲切道:“夫人哪里的话,不知您何时得闲唯恐扰了您的正经事,知道您记挂着姻儿,下回定提着礼物登门。”
郁夫人自然瞧得出她的周旋之道,小小年纪能兜的如此圆滑,难怪侯爷会挑了她在身边。
韦姻儿笑的腼腆,抬眼时才发觉顾玉堂站在最末,正安静的注视着她。方才她的故作矜持也好,阿谀奉承也罢,都被人尽收眼底,令她无端想起几月前的某个雨天见到顾玉堂时也是这般窘迫。
千般心绪,也不过是化为一个柔静得体的笑,她向人问好:“顾大人。”
顾玉堂极轻地扯了扯嘴角,正欲开口,却再一次被打断了。
“砰!砰!砰——”
河道两侧鼓声如雷,瞬间沸腾起来,原本待命的龙舟此时如离弦之箭骤然驶出。
“开始了,快看,是青龙队领先了。”
“红龙!红龙队追上了。”
岸上的人群议论纷纷,这时翰林院杵在一旁的年轻儒生突然提议道:“不若我们赌一把最后是哪队夺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