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韦姻儿眼底疑色愈浓,他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地讲明意图:“我想选个香囊送人,不知道你们姑娘家都喜欢什么样子的。”
“哦——当然没问题。”韦姻儿拉长尾音,显然是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决定等回去就把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告诉小满,所以顾玉堂这是心有所属了?
顾玉堂被她眸光发亮充满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很是不自在,别过头去,清了清嗓子:“那就现在过去吧。”
二人并肩走着,中间空了约莫半臂有余的距离。不知道要同人说些什么,韦姻儿只好垂下头盯着自己翘头绣履上点缀的那颗绒球,每走一步就颤一下,瞧着便觉得好笑。
顾玉堂见她低头浅笑盈盈,是在弄不明白走个路有什么可窃喜的,但还是无由地牵了牵唇角,领着她停在一个铺面前。
竹架上错落有致的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荷包,上面的绣花针脚细密,聚在一起艾叶的味道便更浓郁了,隐隐夹杂着一股草药碾碎后的微辛。
韦姻儿大致略过一遍,见顾玉堂已经看花了眼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于是决定一点一点帮梳理思绪,弯眸问道:“那位姑娘大概是什么样的性子呢,恬静的?还是活泼热闹些?”
“动若脱兔,静若处子。”顾玉堂不假思索答了。
“。。。。。。”这说了和没说又有什么分别呢,韦姻儿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好声好气地继续问下去:“若是要你用几个词来概括这个姑娘呢?”
顾玉堂的眼风巡过女子柔婉的眉目,很是认真地一词一顿道:“灵动、善良”、乐观、纯净、明亮。
窥人神色,想来这的确是他心里话,韦姻儿心下暗自感慨,用这么多美好用词堆积出来的该是什么样天仙般的人物,尤其这些话是从顾玉堂口中而出,她滞在喉间的话即刻转了风向,笑吟吟地回复他:“行,那我心中便有些数了。”
韦姻儿伸臂向架子最高处,显然还差几寸才能够道,她讪笑两声假装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老实同老板指道:“劳烦取一下那个月白底子,绣着并蒂莲花的。”
老板掏出竹竿正准备叉下来,顾玉堂就已经凭着高挑的身量摘了下来,送到韦姻儿手上。
接的时候无意间触到他的指尖,同他的人一样微微发凉,韦姻儿微微瑟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错开了。
她捻起那荷包的丝绳,轻轻滴溜起来在顾玉堂眼前晃了晃,眼底浮起星点笑意:“你瞧这朵并蒂莲绣的多好,花叶相扶,瞧这便清新脱俗,寓意也好,意味着成双成对,顾大人觉得怎么样?”
顾玉堂抬了一下眼睫,目光游离在一旁的朱红锦缎的五毒香囊上,上面的蝎子、蜈蚣、蛇、壁虎、蟾蜍张牙舞抓,活脱脱像朝人示威一样,韦姻儿暗叫不好,连忙侧身遮挡住他的视线,随后展颜:“哪有年轻姑娘好这个绣样的啊,不成不成。”
守摊的老爷子觑着这边,也张口替韦姻儿帮腔搭话:“郎君送娘子香囊,这叫情深意重,自然要选个娘子自己喜欢的,每日挂起来才瞧着心生欢喜。”别看人家年纪大,实在有一张巧嘴,若是换了寻常的伴侣夫妇这会儿早就被哄的眉开眼笑,可惜遇上她与顾玉堂吃不上这套的两个人,倘如今日来的是她与扶珩呢。。。。。。
她显然这个被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顿时心鼓如雷,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她怎么能肖想扶珩呢。
“那好,还是就这个吧。”顾玉堂一双眼在她身上,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拎起比蒂莲的香囊,将它提了起来,敛眼付之一笑:“包起来吧。”
他付过钱,摊主老头在一旁眯眼笑着将香囊递交在韦姻儿手中,和蔼地目光了然地在这对“金童玉女”之间打转,有如一道无形的丝线把两人捆绑在一起,让韦姻儿感到不适然,于是礼貌地扯了扯唇角便转身退了几步。
“再逛逛吗?那边有卖雄黄酒的,要不要来一碗辟邪?”顾玉堂依旧侧身对着她,偏头轻询。
韦姻儿将精装好的香囊盒子转交给顾玉堂,随意朝那个方向探去一眼,已经有些怠倦了,兴致怏怏捋了捋帷帽垂在眼前的那片薄纱,委婉的回拒道:“不了,早晨醒来的太早,当下有些乏了,现在向回走算下来脚程正好。”
顾玉堂看出她很是不情愿,听罢也没再坚持,同她一道顺着原路折返。
距离不远处看见几个熟面孔,韦姻儿便知是回到了本营,她掀起帷纱伸长了脑袋试图在人群中寻觅扶珩的身影,再走近些果真教她看真切了,扶珩摇着手中折扇笑得正欢实。
他对面立着位衣衫华丽举止文雅的年轻女子,以袖掩唇,似乎被他的某句话逗乐了,这姿态俨然就是长安城中的哪家贵女。韦姻儿不知为何自己心尖泛起酸意,索性别过脸,又摘下帷帽,原本期盼着见他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玉堂有些不解,顺着她视线眺去。
韦姻儿扭身换过朝向,片刻后才幽幽出声:“现下过去只会扰了人家的对谈雅兴。”
顾玉堂适时明白过来,许是她焦心,就连鬓边的珠花步摇都晃得厉害,教人看得眼前失焦,他缄默地负手于身后,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只是陪在她身边愣愣站着。
“我们走吧,换个地方坐一会儿。”韦姻儿耷拉着脑袋,感觉说话时整个舌头连着口中内壁都是苦的,一点都没有来时的精神气,就近寻了个摆有矮凳的位置坐了下来,将裙子胡乱团了团抱在胸前。
“你。。。。。。”顾玉堂启唇却也无他话,只好又闭上嘴,难得在他脸上见到这么吃瘪的神色,一言不发地在她身侧坐下。
无声无话,倒也安静。韦姻儿的一门心思都记挂在方才聊得眉飞色舞的那两人,愁得蹙起眉弯,腹诽着那女子的身份,那般亲近地凑在一处,与扶珩又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转念一想又更惆怅了,她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能操心主君的私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