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宣德殿,绕过屏风桌案,建元帝正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看着殿外。
周清鸢双腿发软,需得和林婉瑶相互扶着才能走进,瞧见父皇迫不及待开口:“父皇,这是怎么回事,外面那些是?难道叛军杀进来了?既如此,父皇不若与我们逃命去罢。”
建元帝回身,生平第一回认真仔细打量这个女儿。
幼时不及他膝头高的小女娃,眨眼间长大,亭亭玉立站在面前,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怯生生看着他,宛若胆小受惊的兔子,似乎下一秒就要一惊一乍地跑了。
建元帝嗤笑,“我的好女儿,你在装什么,叛军会不会杀进来你不清楚么?何必问出来。”
周清鸢咳几声,收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笑意吟吟,“父皇说的是。”
“原先我还不曾想过,这几日倒是想通了,父皇怕是对顾任意图谋反之事,心知肚明罢,否则宣城知府怎会,突然发难,我与侯爷又怎会去边关。”
她这一路走的宫道,入目皆是惨不忍睹的宫人,不曾见过一个叛军,甚至连一个兵器都未曾看到。
自任北意说过那话,她日思夜想,纵使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事情皆由她这位父皇开始。
“我只一个问题,江氏的案子,可是你做的手脚?”周清鸢敛了笑意,直直望着名义上的父皇,上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朕说过了,你已和江氏没有任何关系,如你定要一意孤行,那也莫怪朕不留情面了。”建元帝冷笑,手轻轻一挥。
转瞬间,一列列士兵从殿外涌出,长枪挥起,直指她们两个。
周清鸢眼波流转,声音不由得提高,“父皇这是承认了?”
建元帝冷笑,不欲理她,转身便要走。
周清鸢眨眨眼,摸出后腰的匕首,猛地冲上前,将建元帝拽了个踉跄。
建元帝哪料到她会突然发难,被拽得险些站不稳,锋利的匕首架在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激灵,随即反应过来。
他一个四十有二的壮年男人,还会怕她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不成,抬手握住周清鸢的手腕,就要重重甩开。
偏在这时,他眼眸狠狠一闭,复又睁开,眼中仍是一片迷蒙,重重叠叠的影子叫他分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双腿泛酸发软,只勉勉强强支撑着。
建元帝下意识放开周清鸢的手,略一思索便明了,转向自进殿起,一言不发的林婉瑶,“是你,是你干的,今日那茶水有问题!”
建元帝极其重视周清旻,对其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晓定王妃有了身孕,更是隔几日便要去看看,再叮嘱些说过百遍的话。
林婉瑶在宫中,比周清鸢更好动手,“陛下莫急,只是些无色无味的迷药罢了。”
宫中规矩甚严,能进九五之尊嘴里的,必是重重查验,偏最后奉茶的,是林婉瑶。
“你们的陛下在我手上,最好别轻举妄动。”周清鸢稳稳举着那把匕首,心中似有千万疑惑,“难怪你要千方百计让我出宫,缘是如此。”
她以为建元帝让她嫁与纪骁,只是想找个熟悉的人看住她,今日方知还有一层。
建元帝能在宫中,建立一支自己的守卫军,三子体弱多病,不大出门,四子留守边关,常年不回,寻回来的女儿早早出嫁。
可不正是做些什么的好时机么。
建元帝唉声叹气,并不回答女儿,手脚仍旧绵软无力,只能就这样,被她拽着的,半弯腰的姿势,别扭站着。
局面就这样僵住了,那些个守卫军,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妄动,唯恐殿下一冲动,伤了陛下。
就在这时,任北意拿着长剑冲了进来,紧跟其后的是,仅剩的叛军。
顾任两家,谋反之事计划已久,偏收编士兵不是什么易事,更遑论寻个好地方,藏好人,好生养着。
一笔一划皆是银子,否则怎会盯上江氏,哪料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江氏银库的钥匙连个影子都不曾见到,反而给自己树了大敌。
一遭遭一回回,顾思佑已死,任南栩倒戈,迫不得已就这般仓促的,围城逼宫。
万没有想到,一进殿,会见到这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