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还有旁人在。
那位长公主。
那位,有着观音一样眉眼的长公主。
一想到薛筠意那双清明的眸子或许正凝视着他此刻卑贱的模样,邬琅便觉脸颊燥热,有如火苗在炙烤。
邬琅不知道薛筠意眼中的他是何模样,也不敢去想,只能低垂着眼睫,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瓷碟上。
葡萄摇摇晃晃,他快要受不住了。
薛筠意停了笔。
砚台里的墨有些干了,落在纸上,显出并不完美的线条。她的心不够静,笔下的轮廓便缺了些往日的沉稳,好在若不细瞧,倒也看不出其中失误。
薛筠意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已在轻轻颤着的少年身上。
碟子里的葡萄依旧是八颗,一颗未少。薛清芷手中的茶却已添了三次。
少年小臂止不住地发颤,鬓边的汗珠早已打湿了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薛筠意眼眸微暗,拦住身旁正欲添墨的墨楹:“我乏了,今日便到这里罢。”
薛清芷诧异地抬眼:“还不到半个时辰,皇姐就乏了?”
“我的身子不能久坐。”薛筠意吩咐墨楹将桌上的纸笔收起来,平静道,“明日我会再来。我既答应了妹妹,便会用心作好这幅画,妹妹不必担心。”
薛清芷眯起眼睛:“皇姐如今的身子,是该仔细养着些。青黛,好生送皇姐出去,我宫里的路不好走,皇姐若是一不小心摔了磕了,可就不好了。”
“是。”
青黛恭敬应了声,看向薛筠意时,脸上却换了另一副戏谑神情:“长公主,请吧。”
薛筠意将卷起的画纸拿在手里,轻轻地放在腿上。生宣极薄,稍有不慎便会弄出褶痕来,她担心宫人们粗心,所有的画向来都是由她亲自保管。
薄宣是雪色的,和邬琅身上的衣裳是一样的颜色。
经过邬琅身边时,薛筠意想,她既离开了,他应当就不必再跪在那儿受罚了吧。
轮椅远去了。
薛清芷目送着薛筠意的背影消失在寝殿门口,目光一点点地冷下来。她转回脸,瞥了眼邬琅手中端着的葡萄,恹恹皱了眉,抬手示意身旁的几名少年退下。
阿萧还想留下来服侍,薛清芷冷眼扫过去,他只好讷讷地随旁人一同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她与邬琅。
她瞧着少年不停发颤的身子,拈起一粒滚圆的葡萄,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
吃完后,又拿第二粒。
直到邬琅手中的碟子空了,薛清芷才用帕子擦了擦手,叹息似地说道:“皇姐很是心疼你呢。”
邬琅抖了抖。
薛清芷轻嗤一声,将瓷碟拿走,伸手抚摸着邬琅的脸。指腹上残留着些许葡萄的汁水,潮湿地碾过邬琅干涩的薄唇,她挑了挑眉,少年便乖顺地张了口,将她手上的脏污小心地清理干净。
“生了这么一张招人怜惜的脸,也难怪皇姐心疼。”薛清芷睨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