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主子您做的,她肯定都喜欢。不如多酿些,等到您成婚时再喝。”
“也好。”
成婚?
陆檀礼心中动容,哪个男子没有期盼过成婚呢?只是他此生应该是无望,母亲的做派清正,自己若真是进宫,定只是简单走走礼节。他甚至想过若是这场大疫能将他带走就好。
但事与愿违。
大疫来势汹汹,瞬间山下就死了不少人,一些人为了活命只能来到道观躲灾。还算宽敞的地界变得拥挤不堪。但好在陆家曾在这里布施,所以还能有一片清静之地。
只是隔壁闹腾不少。
小厮对着陆檀礼不断抱怨:“那傅家公子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不怕染疫,还亲自照料那些患了病的百姓。”
陆檀礼无动于衷,旁人的死活跟他没有关系。照旧每日在嬷嬷的督促下抄写男训。
善心未必有好报。
在道观的百姓不断死去,陆檀礼被保护得很好。但就是被护得太好,跟随自己十年的忠仆只是咳嗽一声就被嬷嬷带走。
他只能无声无息看着对方在道观外死去,
陆檀礼开始憧憬若是自己也死去就好,日后不用进宫。但显然天意弄人,陆家最后只剩下一个他的嬷嬷。但女人强撑最后一口气将屋门反锁,让他远离自己,不能被染上大疫。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强硬了一辈子的女人呼吸微弱,渐渐死去。
陆檀礼感觉分外可笑,进宫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开始也学着照料那些得了疫病百姓,只为一心求死。就在他憧憬早日解脱时,一位道士请他过去,原来是傅家的小公子不行了。但有人给他写了一封信,但是道观中能认字的人只剩下他。
陆檀礼来到傅家的下榻处,只看到帷幔内面容消瘦的少年,没有往日的勃勃生机,像是一盏即将熄灭的烛火,油尽灯枯。睁眼对他都是一件困难事,手指正轻轻摩擦着一张信笺。
反正要死,不如在最后做一件好事。他从少年手中抽出薄纸,淡声念读。
“吾爱跃安,药已送至,不知安乎?回京之后,成亲可好。”
寥寥几字,陆檀礼便感受到对方的温柔情意,那炽热浓烈的爱是他不曾拥有的。陆檀礼不由憧憬是什么样的女子写下这样的信。
但这同他没什么干系,因为他已经身染大疫,只是症状很轻但想来也活不下了。
“漱玉。”榻上的人灰败的面孔露出一抹浅笑,气若游丝道,“多谢你帮我念信,这药给你吃,或许能活下去。”
“你不想活吗?”陆檀礼头会产生嫉妒的情绪,他不懂这救命药他为了要赠予旁人。
“我清楚我活不了了,若我服下后死了她不是更为难过,还不如能救活一人,”少年最后恳求,“只是请你将我的尸身烧掉可好。若是她看见我的尸身,碰触之后沾染可怎么办?”
陆檀礼允诺了他,他本不想服药,但信笺的女子让他好奇。他服下药后活了下来,依照承诺将少年烧成灰烬。就在不久之后他在绵绵细雨中他看到冒雨而来的少女。明明只是十六岁的年纪,却敢在尸身血雨中穿行。
只为她未过门的夫郎。
陆檀礼只敢执伞在她的身后跟随,如同现在一般。
他望着墓碑上的文字【姜漱玉之夫傅跃安】,只觉得身躯发冷。当年他托人将骨灰埋在下面,其他人都还以为这正是衣冠冢,却不晓得人真得在下面沉眠。
姜漱玉跪在地上挖了很久才摸到那小小的方盒。她轻轻擦拭掉上面的泥土,神思不免恍惚。
“他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身后的人心口被刺得酸麻,温热的泪顺着脸庞流下。
本以为黄粱一梦,没想到只是一枕槐安罢了。
第46章第四十六章错得终究是错得
陆檀礼清楚漱玉不会再迎娶自己,他再如何也比不过那死去的少年。就连临死之前也担忧会不会让对方染上疫病。有谁能做到如此?
他喉咙干涩难耐,还是垂眸开口:“抱歉漱玉,是他让我将他烧掉,唯恐将疫病传染给你。当初我本想告知你,可那时先后去世,我被家人强行带走送进宫。只能托人将他的尸骨埋在此处。”
他从没有肖想过能跟她相识。陆檀礼对于那个少年无比羡慕,能被人那样记在心头。本以为他带着一颗死寂的心在后宫老死。没想到会在后宫同她再遇。
陆檀礼曾暗中打听过姜漱玉,那两年她过得很糟糕。未婚夫尸骨无存,就连挚爱的祖母也溘然长逝。为此本以为要成的另一桩婚事,对方却为了贪图权贵转头将人送进宫。
而漱玉为了家族荣辱不得已也进宫,她在太医中是出挑的,但不免受到小人记恨。刚开始只能做些煎药的粗糙活计,对于她来说算得上是屈辱。
可她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随后陆檀礼就带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接触她,本想因为感谢少年的救命之恩对她暗中帮助,但因为贪念最后选择沉默。
如果真的告知实情情,她真的不会怀疑是自己抢药害死了傅跃安吗?那种情况下就算是杀人也是有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