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呢!你那天被他带走时哭成那样,我……我就怕他对你……”
他支吾着,口不能言。
在他心里,已经脑补了百十种章凌之折磨她的法子,这次逃跑被他抓回去,只怕是更加恼羞成怒,对她百般折腾。
“我来府上找了你三次,都被那个什么管家挡回去了。”
“啊?”冬宁猫儿眼微睁,“你来府上找过我?都没有人同我说过呀。”
“他们当然不会同你说!这府上还不都是他章凌之的人!”
“哦……”她低下头,“也是,小叔叔好像不高兴我跟你走得太近……”
可能因为他是裴一元的儿子吧,毕竟是政敌,两个人在朝堂上惯常不对付。
裴延气喘呼呼,终于平复下来点,看着小姑娘低垂的失落眉眼,心又塌下去了一块。
“他……欺负你了吗?”
“啊?”冬宁诧异他突然这么问,懵懵地摇头,“没有啊……”
以为她即使遭遇了什么,也不愿意说,遂又不再追问。但瞧她那怔忪低落的模样,精气神委实不大振作,只是不知章凌之又对小姑娘做了什么。
“雪儿,你要是在这里待得不开心,我带你走。”他忽而鼓起胸膛,倒真拿出了一副江湖侠客的做派。
冬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走。”
她好不容易厚着脸皮留下来的,怎么会说走又走呢?即使他不喜欢自己,可是能多看看他也好。虽然现在,他竟是一直故意躲着自己,哪怕住在同一片屋檐下,也没什么能见上面的时候。
“你放心,有我在,不用害怕他。”
谅他也不敢拿裴家怎么样。
“我没有害怕,只是……”她一时语塞,无法同他说太多,只好摇摇头,“算了,同你也说不清楚。”
裴延一下失落了。
他知道的,小姑娘这么大点的人就跟了他,哪怕是被迫的,可章凌之毕竟是她第一个男人。两人即使闹点别扭,说不定那老东西威逼加诱哄,又会将小姑娘说得心甘情愿服了软。
那群在官场里浸淫久了的老狗们,他最是瞧不上,一个个都是穿着官服的禽兽。
“对了,正好。”他正愤愤着,小姑娘忽然起身,“你等会儿,我把东西给你。”
她小跑着出了书房门,不多时,又在裴延的一头雾水中,推门回来,手上揣着一个小泥人,兴冲冲递给他,“你看看,这个捏得怎么样?有没有更像你?”
裴延望着递到面前的小泥人,呆愣地接过。
手中的泥人穿一身竹叶青襕袍,手挥一把折扇,琼鼻朱唇,眉目清秀,端的是一副风流潇洒。
说实在话,这个泥人与街边上手艺人的相比,实在算不上多精巧,可若是跟上一个相比……这么一看,眼前这樽新的小泥人,倒真算得上“巧夺天工”了。
“这个……你捏的……?”
“嗯,当然啦!”她得意地一昂头,显出骄傲的脸色。
“我想了想,之前那个确实捏得……总之,换了个新的给你,这次够有诚意了吧?”
他把这小破泥人拿在手上,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
“唔……这个我瞧着,倒却有几分小爷的风范。”说着,他扯下别在腰间的扇子,撒开,比个跟那小泥人一模一样的动作,连嘴角的弧度和眼睛的笑意都弯出接近的弧度,“怎么样?像不像?”
冬宁一看他那憨傻样儿,捂住嘴,前俯后合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像像像,是那么回事儿,哈哈……”
笑声穿透书屋,飞入了一旁的卧室里。
芳嬷嬷手里穿针引线,绣活儿不停,嘴角溢出甜蜜的笑。
好哇,这样多好?自己都不知有多久,没有听到过她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声了。
芳嬷嬷见那裴小公子翻墙过来寻冬宁,没有恼他的唐突莽撞,心里反是高兴。
少年的一片赤诚之心,她乐见其成,这才忙不迭把人放进了书屋,特地给他们留出独处的时间。
她一手宝贝到大的小姑娘,那么明媚璀璨,当然值得这世上最纯稚热烈的追求。那时,她方才知晓,自己天生就应该享受被人追逐,而不是苦苦地、卑微地、任性地、死缠烂打地……去祈求一份遥不可及的垂爱。
连她都替她不值,她都替她委屈。
冬宁笑够了,也着实地笑累了,扶着圈椅坐进去,直顺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