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英闻言,垂下眼睫:“小姨上回伤得重,命是救回来了,但已经没了灵力,脑子也混混沌沌的,现在在老家静养。”
“这样啊,”孟裁云叹了口气:“那你一个人来的?需要帮忙吗?”
褚英摆摆手:“不用不用,谢谢,小姨有北派的人照顾着,堂口也派了一个师兄和我随行。”
说着,有人喊了句她的名字。那人眼神沉沉,透着几分阴鸷,中等个子,皮肤黝黑,穿褂子扎头巾,腰间还挎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鼓,晃眼一看还以为是剧团去演安塞腰鼓的。
“我先走了,”褚英似乎有些怕他,忙不迭同几人告别,走出两步,又犹豫着退回来,低声嘱咐道:“你们如果台上遇到莫师兄,要多加小心。”
说话间,第二场的两人已经落在了台上。
白子方是个手持铜环禅杖的女弟子,黑子方是个穿着衬衫黑裤的眼镜青年。
众人纷纷窃窃私语:“禅宗多少年没收过女弟子了?看她的样子也才十多岁吧?”
“听说是无了大师的亲传徒弟?”
“谣言啦,人家算起来是无了和尚徒孙。”
“啧啧,话说上一个禅宗女弟子,估计还是地……”
“嘘,别提那些名字。”
孟裁云拨开一众观战者,拢手喊道:“阿昭加油!”
孟昭推了推眼镜,站在台上有些格格不入,比起玄门弟子,他更像个在罗森里选速食意面口味的上班族。
他有点无奈地耸耸肩:“我尽力。”
他是异管局的外勤干员,说起来本不用参加玄门这档子事,但如今朱盟明面上得服从异管局管理,他也就是当个走过场的参赛代表。
“戊寅黑子,异管局孟昭。乙未白子,禅宗慧心。”
禅宗向来展示给外界的都是慈悲为怀、救苦救难的传道者形象。然而慧心看上去同那些古板严肃的受戒者相去甚远,其神态灵动轻盈,略像一只狡黠的燕子。她手握禅杖,并不忙着发动攻击,而是绕着这半边棋盘台走了一圈,将棋子布局了然于胸。
孟昭一抬手,几枚镂空剪纸的纸人浮现出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表情倒比他们主人还夸张鲜活。
“看来这个慧心是想走棋,”王奉虚抱着手臂咂摸出几分意思:“就是这个云子看着不大,分量却不轻——”
话音未落,就见慧心手臂发力,肌肉线条绷紧,以禅杖做柄,往一黑子上推击:“起!”
黑子即刻便轰轰然摩擦着台面往斜上方走去。
王奉虚瞠目结舌:“嘿呀,这力气。”
“想必是禅宗两大秘法之一的‘龙象’,”孟裁云解释道:“法门中有两大护法圣兽,水中龙王,陆上象王,皆以力为尊,禅宗修这个的不少,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使得比那些老沙弥都好。”
王奉虚啧声摸摸脖子:“这要是挨一下子,脑袋得开花吧?”
台上气势一边倒,慧心却总觉得不如意,她手杖一跺,铜环叮当作响:“你这人怎么回事,不会是小看我吧?”
孟昭:“我没小看你。”
“那你就这样跟我打?”慧心有些吃惊:“不用上你全部功夫?”
孟昭:“……这就是我全部功夫。”
“打他!打他!”台下有人看得不尽兴,忍不住拱火喊道:“女菩萨别手下留情,让这划水的小子吃点教训!”
孟裁云咋舌:“惨了。”
“你弟怎么回事,上了台还慢慢悠悠的,”王奉虚揣度一番:“你俩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他跟我不是一家人难道跟你是一家人?”孟裁云像是震惊对方提出这种问题:“我二伯就他一个儿子,家教严,给管得内向了点。”
王奉虚挑眉:“皮软骨头硬,也就在你面前内向,诶——你可别瞪我,我看人一般不走眼。”
慧心动了几颗棋,黑子陡然呈现败势,孟昭好像也不着急,只用纸人来骚扰,慧心躲开那几枚白纸人,禅杖点在最后一枚云子上,正要一颗定乾坤,但却发现棋子分布又变回了原样。
“哎呀,中计了!”她回过神,发现刚才孟昭不是不拦,只是用纸人作干扰,偷偷在背后摆了一出迷魂阵来,让她白费一番力气。
孟昭见她发现了这点,不准备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捏着一枚纸人飞快冲上前。慧心不动如山,闭眼静静站在原地,原以为她要认输了,可就在孟昭刚一接近时,她忽地深吸一口气,挺起腰背,那绵长浩瀚的一口气量使得胸膛都仿佛鼓起来。
孟裁云愣了一下,嬉笑之色褪去,朝台上喊道:“阿昭!捂住耳朵!”